他定有过人之处_分卷阅读_43
  神容走到那儿,也跟着拐进去,从方才的主路拐到了眼前的小路上,却没了他身影。
  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抓住她手腕,她一转头,人已被拉入侧面一扇矮墙后。
  山宗的声音低低响在头顶:“别声张,还有人跟着我们。”
  神容错愕,看了看他近在咫尺的衣襟:“还是毛贼?”
  “应该不是,看起来是同时盯着你和我两人的,叫别人等着,才好把引他们出来。”山宗眼睛看着外面,面沉如水:“应该快来了。”
  神容刚想问那要如何应对,就见他脸上露了玩味的笑来:“走,玩儿他们一下。”
  他又朝外走,脚一动才发现手还扣在她手腕上。
  神容由他拖着手,正两眼看着他。
  山宗这才松开,好笑地摸了下嘴,她一路捧着暖手炉,袖口沾染了熏香,似也沾在了他手上,抹到了口鼻间,清晰可闻。
  神容看他走出去了才跟上,仔细听了又听,没听到什么,只能看着他动静。
  山宗忽然停了,手里又和玩儿一样的在摸刀鞘。
  神容见他停下,表面无事一般走过去,伸出手,在他腰上绑缚护腰的革带搭扣上按了一下,仿若妻子为丈夫整理衣裳一般自然,借着靠近,轻声问:“哪里?”
  山宗不禁垂眼去看她的手,那只白嫩的手五指纤长,从他腰上抽离。
  他不确定她是否有意,但他的确多看了几眼。
  “别问,一直走到头等我。”他压着声,一手在她腰后轻推了一下,眼神示意她往前。
  这下顺水推舟,看起来倒真像是彼此亲密的了。
  神容往前走时,总觉得他是故意的。
  走到尽头就是个死巷,她这才明白山宗是在找地方动手。
  她怕还有人在暗处盯着,往巷里多走了几步,一面猜测着是谁一入城就盯上了他们。
  若是只盯着山宗,那可能还是他的仇人,可盯着他们二人,那会是谁。
  忽然想到,难道是熟人?
  没多久,忽然一声痛嚎,神容闻声转头,就看见一人被狠狠摔了进来。
  山宗挡在巷口,刀未出鞘,直接抵在那人喉咙上,低声问:“谁叫你来的?”
  也不知他是如何动的手,那人躺在地上根本已说不出话来。
  忽然外面有道声音喊道:“等等!”
  山宗冷笑,侧过身:“这时候才算真现身了。”
  神容朝巷口外看去,一马疾驰而至,马上下来一个身着甲胄的少年,快步过来,一看到山宗就跪了下来,头直点到地上:“大哥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  山宗看了他一眼,缓缓收了刀:“是你。”
  神容马上就认了出来,打量着他,那是山宗的幺弟山昭,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。
  山宗脸上竟没多少意外:“城头守军是山家军,所以进城就盯上我了。”
  他其实进城时就有数了,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就在这里。
  山昭一下抬起头:“终于见到大哥回来,不敢贸然相认,才悄悄派人跟随。”
  他又看向神容,这下眼睛都红了:“嫂嫂,我没料到你竟跟大哥一起回来了。”
  神容一怔,看一眼山宗,不自在地别过脸:“你叫错了。”
  第35章
  山昭是山宗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。
  三年前,神容还在山家时,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。如今即便跪着,也能看出窜高了一大截,长成了少年模样。
  那时候山宗领兵在外,山昭因为年纪小却终日在家,所以认真计较起来,在神容那半年的山家生活里,跟他这个弟弟反而还要更熟一些。
  一个是长孙家老幺,一个是山家老幺,本也投契。
  后来她和离远去时,恰逢山昭入营受训,一别三年,再没见过。
  大哥三年未见,嫂嫂也是,也就难怪山昭一见他们就红了眼。
  他爬起来,把地上躺着的那个兵拽起来往外推,打发人走了,只剩下重逢的三人,才吸吸鼻子,面朝神容道:“都怪我当初不在家中,没能拦住嫂嫂,嫂嫂如今不认我也是应该。”
  神容又蹙眉,心想这是岔到哪儿去了,低声说:“少胡说了,那与你何干?”
  说着瞥一眼旁边的山宗。
  山宗也看她一眼,脸上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,但只一下就隐去了,伸手提一下山昭后领,“行了,这么大人还这德行,没点长进。”而后又看神容一眼:“走吧。”
  神容正要跟着他出去,袖口忽被扯住了。
  山昭拽着她衣袖,另一手直接抓着山宗手臂:“大哥,在我这里留一留不成吗?”
  说着眼睛又要红了。
  神容对他这模样一点不奇怪,她记得他十分敬仰山宗这个大哥,有事没事都把他挂在嘴边,曾经那半年里,但凡有他大哥在外的消息,都是他第一个跑来告诉她——
  “嫂嫂,大哥还有三五日会经过洛阳,说不定到时就能回来看你。”
  “嫂嫂,大哥又换地方了。”
  “这回我也不知大哥调兵去哪里了,嫂嫂不用挂念,等我有消息了就来告诉嫂嫂……”
  想到这里,她甚至有些不忍心,一时就站住了。
  山宗看了眼被他抓着的胳膊,又看了眼神容,笑着叹气:“行吧,左右也是要落脚,说地方吧。”
  山昭顿时大喜,松了手出去带路:“不远,大哥快随我来。”
  半个时辰后,军所人马齐整地进入城中守军住所,在空旷的高墙大院里停下整歇。
  长孙家护卫随从也由紫瑞和东来领着,一并跟了过来。
  山昭此时心情平复了,一到了地方便要亲自送神容去后方住所。
  那里有一处两层的小阁楼,存放兵书用的,平时不住人,如今正好可以给他嫂嫂这样的贵女住。
  他沿着长廊在前带路,边走边说:“我随军在这河东一带驻守有半年了,今天能看到大哥携嫂嫂同归,才知道来这里是值得的。”
  神容缓步跟着,看了看他侧脸。
  山昭跟山宗虽是一母所出,但并不相像。
  山宗剑眉星目,一张脸棱角分明,天生一幅自带威仪的英气,一举一动都张扬不羁。
  他这个弟弟却要面貌柔和许多,看着就好脾气,本身也的确是个服帖好说话的秉性。
  她不免就放软了点语气:“都说了你叫错了,我已不是你嫂嫂了。”
  山昭自然记得和离那桩事,可看她都随大哥一起回来了,难道还不是事有转圜?
  他想可能是对山家存有不快,心里反而越发内疚,脚下慢慢停在阁楼大门前,为她打开门:“可是我心里只认你这一个嫂嫂,不叫嫂嫂又能叫什么?”
  神容被他的话弄得不知该说什么,提着衣裙入楼时说:“随你,反正别再叫我嫂嫂。”
  山昭目送她进了楼,再回到长廊上,看见大哥在那儿站着,脚步就快了。
  “大哥。”再见他,山昭又要施礼。
  山宗刀鞘伸过来一托,拦住了,一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,勾着唇说:“还不错,这三年结实了不少,就是动不动爱哭的毛病没改掉,哪像个山家爷们儿。”
  山昭强忍着如潮的心绪:“我比不上大哥,山家的儿郎就没人能比得上大哥。”
  自小山宗就是他们山家子弟仰望的目标。
  他是山家老大,从小就惊才绝世,除去一幅不羁的秉性,几乎没有缺点。
  山家儿郎到了年纪都要入营。家中希望他有所收敛,特地让他学文到十五岁才入营。
  可即便如此,短短三年他就练出了一支强悍兵马,成了叫人闻风丧胆的领军将才。
  人如其名,他就是山家之宗,万心所向的砥柱。
  山昭至今记忆最深的,还是很小的时候,跟着他在雪地里演练兵法的场景。
  只有那时候山宗才是最清闲的,会时常在家,披一身厚厚的貂领大氅,拿着截树枝就如利兵在手,懒洋洋地立在山家的练武场里指点他。
  那时候他玩心重,根本不想学,反正怎么学都是赶不上大哥的。
  山家有他大哥一个天之骄子就够了。
  可他没想到,后来大哥与嫂嫂和离,居然就断然离开了山家。
  “想什么呢?”山宗手里刀鞘敲他一下。
  山昭回了神,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爷们儿,只能堆出笑:“我见大哥回来高兴,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。”
  当初他跟嫂嫂和离,引起家里轩然大波,山昭想去找他,却身在军营,始终没能成行。
  他还是山家那个无人企及的标杆,但也是离经叛道的反例。如今在山家已成禁忌,几乎不敢提及,就怕触及长辈伤心。
  山宗笑一声: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我的事,你就别操心了,该干什么干什么,别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。”
  说完刀鞘又在他肩头一敲,就如当年教他时,树枝偶尔教训上来的一个抽打,转身走了。
  山昭看着他背影,总觉得他还是当初的大哥,可到现在他也并未应自己一声。
  如今他脱去了贵胄华服,胡衣烈烈,却又像比以往更加浪荡,更难以束缚了。
  ……
  阁楼里点上灯的时候,神容已在楼上待了几个时辰,一直在看书卷,连饭也是在房内用的。
  她是不想再对着山昭的红眼眶,届时肯定又要一口一个嫂嫂的叫她。
  她要真硬起心肠,想起那半年相交,又觉得他可怜兮兮。
  紫瑞送了热水进来,竖起屏风。
  难得有个不错的落脚处,今日能为她备汤沐浴。
  神容走进屏风时,紫瑞刚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,屈膝说:“热度刚好,少主稍候,我去取澡豆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