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定有过人之处_分卷阅读_47
  铺中是卖胭脂水粉的,只一张柜面,却摆了琳琅满目的盒子,三三两两的妇人聚在那里挑选。
  忽见有男人进来,妇人们都看了过去,一眼之后看到他模样,忍不住又看一眼,相互带笑地瞄着他窃窃私语。
  山宗往里走。
  临窗垂帘,帘后设席,那里放着张小案,神容就隔着帘子坐在案后。
  案上摆着只小盒,她手指沾了点,在手背上慢慢抹着看色,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,只以为是裴元岭,头都没抬。
  “我随便选了,料想大表哥是要与他说话才支开我的,只在这里打发打发时间罢了。”
  山宗站在她身后,无声地笑,眼睛看到她的手背上。
  这手在幽州数月,也没被秋风吹黑,还是生生白嫩,此时沾了一点嫣红,往他眼里钻。
  神容又抹一下,才问:“你们都说什么了?”
  没有回音。
  “算了,我也不想知道。”她说。
  山宗不禁又笑。
  神容取帕擦了擦手,一手拿了刚试过的那盒胭脂往后递:“就选这个吧。”
  递出去时回了头,才发现身后的人是谁,她不禁一怔。
  山宗站得近,她的手递过来就直接触到了他胸膛。
  彼此对看了一瞬,他垂了下眼,神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。
  山宗终于开口:“我就送你到这里了。”
  神容才知道他是来道别的,眼神动一下,点点头:“嗯,这一路有劳山使了。”
  山宗察觉出了她语气里的冷淡,盯着她,扯了扯嘴角,发现已没什么话可说了。
  神容斜睨他:“你还有事么?”她站起身:“没事我就走了。”
  起了身又不比坐着,反而离得更近了,她的鞋尖抵着他的马靴。
  山宗看着她,侧身让开一步。
  神容越过他出去,经过时彼此手臂轻擦,往帘外去了。
  裴元岭等在门外,看到她出来,几步之后就是山宗,笑了笑:“阿容为我选了什么?”
  神容将那盒胭脂递给他。
  裴元岭接了,纳入袖中,又笑着问:“怎么你自己没挑一个?莫不是已从幽州给姑母带了礼?”
  神容听到幽州就往后瞥了一眼,挑挑眉说:“没有,幽州没有我想带的东西。”
  说完便往马车去了。
  山宗一直看着,直到她已踩墩入车,放下了车帘。
  裴元岭上了马,特地自他身边过一下,笑道:“好了,佛送到了,接下来是我的事了。料想你会在长安待几日,我回头再找你。”
  山宗不置可否,朝远去的马车又看了一眼,翻身上马。
  他手挥一下,带领兵马去官驿,恰与马车反向而行。
  人来人往的大街上,一车一马,两队渐行渐远。
  半个时辰后,神容的马车停在了赵国公府外。
  众仆从连忙出来伺候。
  神容下车时,裴元岭也下了马,揣着她选的那盒胭脂道:“我先去给姑母送礼去,你先去见一见你哥哥,料想他也等急了。”
  她点头,进了府门,忽而又唤:“大表哥。”
  裴元岭回头,文雅地笑:“放心好了,我说话你还不放心?是我接你回来的,只有长孙家护卫跟着你,再无他人。”
  神容就知道他办事稳妥,所以她哥哥才会想到让他去接自己,想想又说一句:“我也是为自己着想罢了。”
  裴元岭笑着点头,先往前厅走了。
  神容穿过回廊,先去她哥哥的院子。
  刚到院门,就见一道穿着月白圆领袍的身影闪了出来,不是长孙信是谁。
  “阿容!”长孙信一见到她就快步迎了上来,对着她左右看了看,松口气:“等了这许久,还好你好好地回来了。”
  神容解下披风递给紫瑞,先叫她退去,这才问:“你怎么了,说好要带工部的人去幽州,偏偏请了刘尚书去坐镇,却连一封信也没有?”
  长孙信看看左右,见没人在,才靠近一步道:“我实话相告,也好给你个准备。”
  神容看着他,等着他说。
  他小声道:“父母都知道了。”
  神容一开始没回味过来,看到他眼色才反应过来。
  他是说山宗在幽州的事被父母知道了。
  她顿时蹙眉:“你不是答应我不说?”
  长孙信立即道:“这可怨不得我,我原本是一字未提的,只怪前后两件事连着,想不发现也难啊。”
  一件是神容回给裴家二郎裴少雍的信,里面描绘了一番骊山景致。
  本稀松平常,可裴少雍一看那位置,竟认出了那是当初先帝赐予山家的地方,便生了疑,甚至想去骊山走一趟。
  此事不知怎么传入了他们母亲的耳朵里,便已留了心。
  没多久,又出一事。
  被关入幽州大狱的柳鹤通都要快叫人遗忘了,他没被落罪的家人还在四处为他求救,求着求着便求到了他们的父亲赵国公面前。
  求救的理由是幽州大狱实在惨无人道,听闻镇守幽州大狱的幽州团练使更是手段残暴,换个地方关也是好的。
  赵国公虽无心理会,还是叫人过问了一下幽州大狱的情形。
  不想根本不得而知那位团练使是何人,如同不在百官之列一般。
  这下反而叫赵国公注意了,毕竟他的爱女还在幽州,于是动用关系,出入宫廷,终于看到了先帝的官名册。
  册上在幽州团练使的军职之后,是一个熟悉的名字:山宗。
  这前后两件事一交叠,长孙信就是想瞒也瞒不了了。
  “这下你知道我为何不能给你写信了?父亲母亲生怕我再给你通风报信,非要你回来才能放我去幽州。我只能请动老尚书出面,又请大表哥去接你。”
  长孙信一口气说完,无奈叹气,却见面前神容有些心不在焉一般,眼珠微动。
  他料想是自己说严重了,又温声安慰:“你也不必担心,父亲母亲只是不放心,要怪也是怪我隐瞒不报。”
  “不是,”神容看看他,轻飘飘地说:“我只是在想,父亲母亲既已知道了,最好还是别叫他们知道他来了长安。”
  长孙信一愣:“什么?姓山的到了长安?”
  神容点头,想起了不久前的道别,低低说:“是他护送我回来的。”
  长孙信顿时连着低咳两声,小声说:“他还真敢,最好藏好点!”
  第38章
  因为爱女归家,今日赵国公夫妇难得都在家中,就在前厅里坐着。
  裴元岭刚走没多久,门外就传来了清悦的唤声:“父亲,母亲。”
  神容脚步轻快,一阵风似的进了门。
  榻上坐着的妇人立即起身,朝她伸出手:“终于回来了,一直在等你。”
  神容快步上前,想要屈膝见礼,被拦住了,顺势就亲昵地挽住她胳膊:“母亲。”
  她母亲受诏命封赐,被尊称裴夫人,平日里最为端庄得体,只在她这个小女儿跟前才会如此不拘。
  一见面,裴夫人先捧着她的脸左右看了看,蹙着细细描过的眉道:“瞧着好似瘦了点。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神容笑着拉下母亲的手,转向榻上另一边坐着的父亲,屈膝:“父亲。”
  赵国公穿一身软袍便服坐着,人至中年也保养得宜,面貌堂堂,脸白无须,早就看着爱女,只笑起来时才露了眼角微微细纹:“回来就好,幽州那种地方,叫你受苦了。”
  一听到幽州二字,神容脸上的笑便更深了:“何曾吃苦,幽州刺史赵进镰与他妻子分外照顾我,凡我入山探风,出山住宿,一概事宜都料理地妥妥帖帖,就连开矿的人都是他亲自陪同我去挑选的呢。”这些都是实话,只是没说全罢了,有关那男人的部分全略去了。
  说完她的笑又隐去了:“其他就没什么好提的了,遇到了个旧人而已。”
  裴夫人本还想找话问起那姓山的小子,不想还没开口,她居然自己先说了,不禁看丈夫一眼。
  赵国公想了一番,记起之前他去信幽州官署时,赵进镰对山宗半个字未提,或许的确是没什么好提的。
  但他还是有些狐疑,试探地问:“既然遇到旧人,便无事发生?”
  神容脸色无波,摇摇头:“无事。”
  裴夫人当即冲丈夫摇了个头,示意他不要说了。
  原本是她想问,此时女儿真在跟前,又怕再说下去叫她不痛快。
  赵国公当年也是个风流公子,年轻时四处寻山探地风都要带几个美貌女婢。哪知后来一朝得见裴家女儿,忽然收敛心性,再不沾花惹草。
  他与裴夫人婚后恩爱非常,膝下一子一女都疼爱有加,神容自小容貌能力无一不过人,更是宠上加宠。
  所以眼见妻子这一眼色,他也不忍心问了,最终也没说出那个名字。
  长孙信就在这时进了门,笑道:“父亲,母亲,我早说了,阿容在幽州好得很,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。”说完悄悄看一眼神容。
  兄妹俩方才就商量好了,为叫父母放心,不如自己先将事情挑出来。
  裴夫人拉着神容在榻上坐下,宽慰般笑道:“也没什么,反正你已回来,幽州的事可以忘了,后面的事交给你哥哥就好。”
  神容点了点头,语气却有些轻:“我知道了。”
  长孙信听他母亲这话就知道没事了,笑着问:“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幽州了?那么大的矿,我们长孙家如此重要的功劳,我不去可不行。”
  赵国公早有这打算,只是在等神容回来罢了,点头道:“总让老尚书坐镇也不行,你去准备吧。”
  长孙信松口气,又冲妹妹递了个眼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