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梅同疏_分卷阅读_95
  杨焘伸出两指,拎起来看了几眼,道:“这是南边的蒲甘城过来的红玉,中原很是少见。我专程让人打造了一副腰带给你,接口处的机括很别致,常人不易打开,待会儿我让何庆春讲给你听听怎么用。你若是遵守你的诺言,不出这大理寺的门也还罢了。若是出了门,以后可得记得把你的腰带扎牢靠,别轻易让人解了开。”眼光扫一眼凌疏身后桌上的饭菜,淡淡地道:“你接着吃饭,凉了就让人拿去热一热再吃。”随手将玉带冲着凌疏甩了过去,凌疏只得伸手接住。
  董鹑和董鸽慌忙出来接收查点东西,何庆春本着职责进房和凌疏讲这红玉腰带怎么用,见他脸色沉寂凌厉,未免有些战战兢兢之意,低声道:“这赏赐之物,陛下半个月前就都准备妥当了,可见对大人是何等的看重啊。”
  凌疏先是怔忪不语,此时慢慢回过神来,待体会出杨焘那句“把腰带扎牢靠”的羞辱之意,只觉得脸颊如针刺般一阵阵发紧,哪里还有心思去接着吃饭?忽然间就怒火上涌。
  他的枕冰剑挂在身边不远处的墙上,他一跃而起,将腰带掷在案上,便去取了剑过来,倒把何庆春吓了一跳,踉跄后退几步,惊道:“凌……凌大人……”
  凌疏并不理会,只管抢出门去,恰董鹑董鸽在门的两侧,见状慌忙伸手扯住他,道:“大人……大人去哪里?”
  凌疏道:“我去杀了金雅仁这狗贼。”
  董鹑只管扯着不放,低声劝慰道:“大人,陛下恐怕还没有走到前院呢!”
  凌疏沉声喝道:“你放开!”甩开他的手,沿着长廊便要出院子,待奔到垂花门左近,眼前却忽然多出一人,正是杨焘。两人差点撞个满怀,凌疏慌忙后退,杨焘比他更惊慌,连着退出去七八步远,方厉声道:“你要干什么?”待见他倒提长剑,眼中杀气凌然,顿时了然,接着问道:“你要去杀谁?”
  原来他并未走远,听到凌疏出门的动静,又折了回来。凌疏道:“陛下,我和那金雅仁并无任何牵扯,他如此作为,分明是有意和我为难。况且当日若不是他入关,罗将军也不会饮恨自尽。所以,我恳求陛下,让我去杀了他,一了百了。”
  杨焘听得他又提起罗瀛这档子旧事儿来,越发烦躁不堪,斜眼觑着凌疏,冷冷地道:“你不如先来杀了我吧!”
  凌疏立时单膝跪地,道:“臣不敢。”
  杨焘哼笑一声:“当日你去追杀杨晔,结果杀到最后,杀得不清不白,天下皆知,你不觉得丢人么?朕却容不得你重蹈覆辙!况且那金雅仁,朕在和他谈判的时候就恨不得当场斩了他,他却说他外边兵马都安排好了,只要自己死在洛阳,西迦就会在三关左近里应外合抢占国土。所以,你还是省省吧!如今这局势,你最好安生些。”
  他在原地缓缓走动几步,侧头又看看他,语气转得平和了不少:“回头有给你杀人的机会,你且耐心等着。西边,长安,很多人该死,却还都活得好好的。”他顿住,片刻后道:“起驾回宫。”
  他带着人走了,却将一批大内侍卫留了下来,让留心看着凌疏,提防他不听劝告出去杀人,打算等金雅仁离开洛阳,再将侍卫撤走。
  凌疏怔怔地看着他离去,心中反复默念:“西边,长安。”他这几个月不闻世事,并不知道谁在长安。董鸽跑过来,要扶他起来,凌疏侧头道:“长安那边有什么事?”
  董鸽低声道:“小人也不大清楚,依稀听说赵王殿下造反,造到长安去了。连粮草也是岑王爷给的,想来陛下为此事心里很着急。”
  长安有什么?长安城中,杨熙带着杨晔,正在看人脸色遭人白眼,杨熙本着不和女人计较的原则,微笑着,忍了下去。
  岑王府中,那大岑郡主这次不在屏风后和杨熙周旋了,情急之下从屏风后绕了出来,冷声道:“殿下你送来这许多的人头,是何用意?家父年纪大了,身子又不好,这些血腥煞气的东西,最好不要给他看,你赶紧拿走吧!”
  她是关中有名儿的美人,长安双璧之一,这么忽然现身出来,杨熙和杨晔自然不肯错过这机会,要好好地打量一番。待看到岑文姜,两人同时眼前一亮,连挑三拣四的杨晔,都在心里暗暗赞叹:“瞧这相貌,比小爷我睡过的所有头牌都强!”
  大岑郡主今年十九岁,云髻高耸,珠钗压鬓。着一件宝蓝色云纹缎长衣,泥金缠枝牡丹缂丝衣边,外裹着青狐裘衣,手中捧着一个紫铜手炉。她正是少年窈窕的年纪,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娇憨妩媚,却是那种温柔沉静、不容置疑的美,长长的凤眼几乎要扫入鬓角,眼神微有些凌厉。待看到杨晔目不转瞬地看她,顿时便带出几分厌恶之意。杨晔连忙眼观鼻,鼻观心,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。
  杨熙微微一笑,躬身为礼:“小王参见大郡主。”
  岑文姜这次冷哼一声,却并不还礼,杨熙看她一眼,接着道:“岑王爷曾经许诺小王,待撵得西迦人出了关中,便过来拜见岑王爷。如今已近岁尾,小王军饷一向紧张,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岁尾贺礼来,因此带了这些人头,皆是小王属下斩杀的西迦人,也算是为关中的百姓将就出一口气。大郡主若觉得不妥当,小王这就吩咐属下,拿去埋掉便是。”
  他举动谦恭有礼,语气温柔和顺,岑文姜不好接着发作,在原地缓缓踱步,片刻后道:“赵王殿下的盛情,奴家代家父领了。殿下因何而来,奴家虽为女子,也略略知晓一二。先皇厚爱,我岑家作为大衍王朝的唯一一家异姓王,行为上自然要谨慎端正。否则未免落人口实。赵王殿下莫非是硬要将我这老小一门,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么?”
  杨熙忙道:“小王不敢。小王只是感念岑王爷的大恩大德,过来想当面道谢,并无别意,大郡主莫要误会了。大郡主若对着贺岁的礼物不满,小王便是倾家荡产,也得再置办一份过来,请大郡主千万勿要拒绝。”
  岑文姜忍不住道:“不用了,你还是快些离开长安吧。”
  杨熙道:“小王还未曾拜见岑王爷,如何便能轻易离开?还请大郡主着人通报一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