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定有过人之处_分卷阅读_87
  “偏不。”神容呢喃,陡然心头一撞。
  是他含住了她耳垂,又猛然吻了下来,有意一般用了力。
  等到神容忍耐不住,差点要真出声时,山宗才终于放过了她。
  “我先走。”他声音低得只有彼此可闻:“回头再见。”
  神容还在急喘,昏暗的车内看不出他神情,只觉得他声一直沉着,似与往日不太一样。
  眼前车帘一掀一落,他利落地出去了。
  几乎同时,马车就继续往前驶去。
  山宗翻身上马,身隐在路边暗处,看着神容的马车往前,眼扫向前方那道刚刚见过的人影,到此时那身影还在那里徘徊着没走。
  锦衣玉冠的一道人影,那是裴少雍,山宗一眼就看见了。
  尽管神容之前没说从何处而来,他也大概猜到了,听裴元岭说过,今日有裴少雍的烧尾宴,她是从宴席上过来的。
  山宗沉沉目光扫过那人影,又看一眼神容的马车,才调转马头离去。
  马车在赵国公府门前停下,神容才缓下急切的呼吸,车外鸦雀无声,她便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,免得被看出来。
  “阿容。”
  忽来唤声,神容立时回了神,揭开车帘探身出去,裴少雍从赵国公府门前匆匆走到了车边。
  “你可算回来了,我一直等到现在。”
  紫瑞在车边放下墩子,扶神容下来。
  这短短的一瞬,神容心里已过了一遍,甚至还朝山宗送来的方向看了一眼,没见到他身影才定心,鞋踩到地时,脸上已带了丝笑:“二表哥等在这里有事?”
  裴少雍宴席间所着的圆领锦袍都没换便来了,打发了随从,只独自在这里,轻声道:“我刚送姑父姑母回来,听说你还未归府,担心你对之前的事心有不快,又担心你误会我意思,必须要等你回来。”
  神容往敞开的大门口走:“二表哥言重了,有话不如进来说,你是表哥,岂能在府门前怠慢。”
  裴少雍拦了她一下:“不敢惊扰姑父姑母,我只想与你说几句。”
  神容只好抿唇,往后看一眼。
  紫瑞马上会意,悄悄推一下旁边的东来,又叫大门口提灯守着的仆从退回去。
  左右随从将马车引去了后门,大门口很快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  神容走上府门前高阔的台阶,停下脚步:“二表哥说吧。”
  裴少雍借着府门前高悬的灯火看她神色,她侧脸对着他,耳边颈边似有一抹微微的红,他没太看清,欲言又止,好一会儿才道:“我今日在宴席间不是在捉弄你。”
  神容脸转过来,顿了一顿,眼神淡了,反而更显出冷艳:“那就更不该了。二表哥往后不要做这种事了,若是真捉弄我倒也没什么,不捉弄我却还如此行事,实在说不过去。”
  裴少雍愣了一下,她已直接走入府门。
  他余下的话一个字也没得到机会说。
  神容提着衣摆,快步走回自己房内,反身就合上了门。
  她希望会错了意,偏偏没有。
  慢慢捋了一遍头绪,她又蹙了蹙眉,忽而心思一转,想到山宗,难道方才他看到了?
  ……
  这点小动静并没有惊扰到国公府内。
  次日,紫瑞来伺候神容起身时,特地提了一嘴:“少主可以宽心,主母和国公都还没听到风声。”
  神容没问她是指山宗的事,还是指裴少雍的,也不想细说,只随口应了一声。
  紫瑞正给她系着襦裙上的丝绦系带,门外来了个仆从,说请少主去见国公。
  神容看了一眼,是她父亲身边的侍从。
  紫瑞听见,不禁小心地看了看神容。
  “没事,”她说:“我去看看。”
  赵国公在书房里坐着,身着深绛色的宽袍便服,一张白面无须的脸被衬出了微微的冷肃。
  神容进去时就看到这情形,回来这么久,父女二人几乎日日见面,就她此番去幽州关外探来的地风也讨论过许多回了,但哪一回都未曾见过他有如此严肃的脸色。
  她心思轻动,近前两步,屈膝:“父亲找我。”
  赵国公像在想着什么事情,听到她声音才看过来:“嗯,坐吧。”
  神容只听到这一声,没了下文,愈发觉得古怪,在他旁边的软榻上坐下。
  抬头时,却见她父亲拿起了手边的一封拜帖,只一眼,她就扫到了封面上刚劲有力的两个字,心中一紧。
  山宗。
  “幽州送来了首批冶炼而成的黄金,已交接完缴入了国库,圣人应会择时日嘉许。”赵国公拿着那封拜帖道。
  神容淡淡点头,双手搁在膝头:“那就好。”
  “押送这批黄金入京的是谁,你应当猜到了。”
  何止猜到,她分明都已见过了。神容不语。
  赵国公将那封拜帖扔在桌上,起身,在她面前来回走动:“山宗,我没想到这小子还敢递拜帖来求见,你知道他想干什么?”
  神容捏着衣摆,轻轻启唇:“他想干什么?”
  “他想登门求娶你。”
  神容顿时心跳急了,他果然敢。
  赵国公慢慢踱着步,双手负在身后,脸色仍严肃:“他说在幽州与你重逢后就有了此意,我还没告诉你母亲,免得她不快。先将你叫来知会一声,你倒也不用担心。”
  神容想起了山宗在杜心奴处说的话,他确实将她在此事里摘干净了,全成了他一人的事。
  现在她父亲还反倒在宽抚她。
  她掀起眼,口气很平静:“那父亲可会见他?”
  赵国公拿起那张拜帖,看了一眼上面的落款,拧眉又丢回去:“便是不提他当初所作所为,如今他竟还想以幽州团练使身份来求娶,也是异想天开。没有见他的必要。”
  第70章
  裴元岭在酒楼里坐着,饮了口酒,看向身旁:“不愧是你山崇君,可真是敢啊。”
  山宗坐在那里,一只手转着手里的酒盏,垂着眼,漫不经心:“没什么敢不敢的,既认定了就得去做。”
  裴元岭笑着摇头,上一回来长安就看出他与阿容有些猫腻,果然是,这一回来了便直接说要再把人给娶回去了。天底下唯有他山大郎君有此魄力。
  “我那位赵国公的姑父可不会见你。”
  山宗酒盏端起,一口闷入喉中,咽下去,才说:“确实没有回音。”
  裴元岭看了看他神情,他从方才就在等着消息,岂能看不出来,笑了笑道:“依我看,倒也不是没有转圜,待你回去山家,请动山上护军与杨郡君一同登门,好生为过往的事赔礼道歉,要再与我重新做回连襟也是有可能的。”
  山宗咧了下嘴角,又转一下酒盏:“幽州团练使便不配做你的连襟了?”
  “那倒不是,但有山家做倚靠的团练使和没山家的可不一样,世家联姻天经地义,长孙家岂能毫不在意门楣?再说如今长孙家又立下大功一件,很快就会受赏,到时候就更比当初荣耀了。”裴元岭自然而然地说完,意识到了不对,笑没了:“怎么,难道你没有回山家的打算?”
  山宗放下酒盏,撑着小案起身,拿上自己的刀,一言不发。
  “崇君,”裴元岭跟着起身,一把拉住他:“山崇君,你老实说,我上次问得是不是对的,你可是身上藏了什么事?”
  山宗拿着刀鞘拨开他的手,笑着说:“我上次说的才是对的,你请我喝酒便是要套我的话,少想些有的没的。”
  说完径自转身出去了,仿佛刚才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。
  裴元岭快步追出去,直到酒楼大门外,忽而看到一人穿过三三两两的行人当街而来。
  山宗已走出去一大截,脚步停了一下,看着对方。
  “大哥,我来找你。”来的是裴少雍,对裴元岭说着话,眼睛却看着山宗。
  山宗目光锐利,只在他身上扫了一眼,便径自从他身边走过。
  裴少雍被那一眼看得皱眉,盯着他走远的背影,握起手心,回头问裴元岭:“他怎会与大哥在一处?”
  裴元岭看一眼远去的山宗,也不追了,向他走近两步,低声道:“你这个兰台郎难道没听闻消息?长孙家在幽州发现了大矿,如今炼金有所得,就是由他护送来京的。”
  裴少雍声闷着:“听说了,但他亲自来此,又岂会只是为了押送黄金。”
  他还记着神容在周均处维护他的事情,到了河东又半途返回幽州的事情,如今山宗说现身就现身了,指不定就是紧跟着她来的。
  裴元岭道:“你既然明白,以后就该收敛些,更不可当众再试探阿容。”
  裴少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,张了张嘴,低声道:“大哥与他倒比对我这个亲弟弟还亲,难怪总对我和阿容的事不看好了。”
  裴元岭无奈地摇摇头,半叹半笑:“我的确对你和阿容的事不看好,我问你,阿容当日在宴间对你那试探之举回应如何?”
  裴少雍脸色僵了一下,她让他以后都别再做这种事了。
  “阿容是什么样的秉性,你我皆知,她不是那等任人摆弄的,向来有自己的主张,如她这般的女子,不是你能掌控的,这过往多年,我以为你早该看清了。那日她将你的话当做捉弄揭过,便是顾全两家颜面,仍当你是表哥。”裴元岭说着指一下山宗离去的方向:“至于那一位,已试图登长孙家的门了,你现在该有数了。”
  裴少雍听着他这番话,默默握住手心,到最后一句,震惊地睁大了双目:“什么?”
  从幽州带回的担心仿佛得到了印证,他早有所觉,姓山的莫非是想回头了。
  ……
  山宗缓缓穿过人来人往的大街,停了下来,看向侧前方的一间铺子。
  两层楼阁的铺面,他还记得,是他当初第一回送神容返回长安时停留过的地方——当时裴元岭提议让她代买个礼物赠给裴夫人,里面是卖女子胭脂水粉的。
  他走过去,刚到门口,墙侧就闪出了人影,脚步轻响到了身侧。
  是东来,悄然而至,向他抱拳,而后便默默守在门边。
  山宗刚才就是看到他身影才来的,朝里看一眼,走了进门。
  此时过午,铺中没有客人,分外安静,连柜上的也不在。
  临窗所设的案席处,一张小案边,垂着细密的竹帘,帘边坠着一缕一缕青色的穗子,扫在坐在那里的女人裙摆上。
  山宗走到那里,刀鞘伸出去,一寸一寸撩起竹帘。
  神容的脸自雪白的下颌,嫣红的唇,到鼻尖,再到长长垂着的眼睫,如云的乌发,在他眼里完整地露出来。